他说那话时是关切又谦和的。
做不了假。
谢蓁却只能将这归于愧疚,如果不是愧疚,高高在上的周蕴礼,是不会为一个女人打点这些琐碎的。
晚餐惯常是四菜一汤。
阿姨在小厨房吃,餐厅便只有谢蓁一个人,她吃得量极少,通常只有几口,重油重盐的吃了一定是会吐。
那次吃小龙虾便是个教训。
阿姨不会主动询问是否要等周蕴礼,全凭谢蓁的心情,她不等,便先坐下来吃,免得和他碰面。
才动筷。
门便响起,锁打开,清浅的脚步声踏至周边。
出于礼貌。
谢蓁放下碗筷,侧眸看去,果不其然,看到周蕴礼臂弯上搭着一件西服外套,而外套下,则拿着一只手袋。
看上去像是某个香水品牌的手袋。
六月七。
是秦漫漫的生日。
他惯常去买了礼物,可有什么好藏的呢?
他们早也不是之前那种可以歇斯底里争吵的关系了,他分明可以坦坦荡荡。
上一次在六月七号争吵是出国的第四年。
谢蓁褪去了乖巧顺从那一面,取而代之的是娇纵与尖刻,她在家里等到凌晨,等来的却是周蕴礼带着给秦漫漫的生日礼物归家。
那是一副画作,市值高达千万。
有钱也未必能够买到,需要托人拜访,跨越国界。
周蕴礼带着礼物回去时已经筋疲力尽。
在面对谢蓁的质问时,又疲惫又烦躁,推开她,那声音比寒冰还冷,“我的钱,我高兴怎么花就怎么花,你管得着吗?”
谢蓁穿着条白裙子站在他面前流眼泪,像个为爱而死的女鬼,指责他的多情,也指责无情。
“你既然跟我在一起了,就不能想着别人!”
他好笑道:“我想着谁了?”
谢蓁冲过去要撕碎那幅画,周蕴礼拎着她的胳膊将人摔在沙发上,她发丝凌乱,崩溃道:“你买这个是要送给谁?还不承认吗?”
她的吼叫让周蕴礼厌烦,“你爱待就待,不待就滚,别忘了,你出国留学的钱还是周家资助的,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吵?”
谢蓁面色倏然铁青,“混蛋!”
周蕴礼无耻地笑:“你不是跟混蛋睡得挺开心的吗?”
接着便是一巴掌往脸上落。
他嘴角的笑意渐渐坍塌,伸手摸了把脸颊火辣辣的地方,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,当初那么一个温顺、天真,时刻把“爱他”挂在眼里的小姑娘。
怎么就变成了这副不可理喻的样子?
谢蓁哭着跑出去,只穿一条裙子,在异国的危险系数增高,尽管如此,周蕴礼也没追出去。
到了第五年。
她便学会了在六月七那天躲到外面去,只要看不见,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。
时隔一年。
再度到这一天,她无波无澜,连一点心痛都没有,能够在周蕴礼将礼物藏起来坐到餐椅上时,下意识递给他碗筷。
他也不会自讨没趣,揭自己的老底。
在这方面,两人有着天生的默契。
谢蓁一碗饭只吃四五口,再喝半碗汤,她便撑不下去了,放下碗筷,周蕴礼茫然抬眉,语气好得出奇。
“就吃这么点?”
谢蓁把他的关心询问当成弥补。
像是丈夫从烟花场所回来,看到为他留灯的妻子,总会有那么几分愧疚升上心头,可下次,依旧会犯。
可惜,她现在不是他真正的妻子,也不会因此难过,“已经很多了,再吃会吐出来。”
那一天很短暂。
见到谢蓁到分开,满打满算不足两个小时。
周蕴礼却记得清楚。
反倒是谢蓁,默默回忆了下才想起来,“差不多,那天吃得辣了些,才会吐,平常不会的。”
“知道胃不好还吃辣的?”
真像个小孩子。
谢蓁却洒脱地笑,“大家都要吃,总不能为了我一个人搞特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