申嘉歆哼笑,“我就不相信她不想让庭书进董事会。”
“她只要大哥过的开心。”
“以后你站稳脚跟了,庭书什么都拿不到,能开心到哪里去?”
放下碗筷,谢蓁看到周蕴礼喉结微微滑动,喝下最后一口水,他的音色也变了,伴着清透的哑劲儿,“就算浑身珠光宝气又怎样,还是掩不住那股劣质味道。”
谢蓁心下一滞,眼前迅速飞过一道溅出的茶水,连带着那只拳头大小的茶杯,准确无误地砸到了周蕴礼的额头,茶水溅到他的衬衫上,迅速湿透,茶杯碎裂。
感受到痛感与那股湿润,周蕴礼迟钝地抬手去触,摸到液体,拿下来一看,指尖已经沾满猩红。
而申嘉歆,还站在他面前,呼吸紊乱,怒气未消。
看到他受了伤也不见心疼。
反用食指指着他,“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混蛋来说我,我再怎么样,也是你母亲,你有什么脸瞧不起我?”
那血滑过了鬓角,路过太阳穴,一路向下,止不住,擦不干净,很快在周蕴礼那张白净的脸上撕裂一道红色的伤口,他跟申嘉歆一样,毫不在乎。
“是你自己瞧不起自己。”
申嘉歆指着门口,“你给我滚,我不想看见你!”
周蕴礼不是个会听从谁命令的人。
他走。
只是不想这个狼狈的样子被谢蓁记住。
出门撞到来送饭后甜点的保姆,保姆看到他脸上的血,惊呼一声,走进来嗅到凝固的氛围,又瞬间不敢多言,只是给谢蓁打着眼色。
轻声细语,“怎么连衣服也不穿就出去了,蓁蓁,你送去吧?”
谢蓁脸上写着抗拒,可她的抗拒,在周家这块地方,从来都没什么用,申嘉歆这里,她也无能为力。
拿起周蕴礼的大衣,谢蓁踩进雪里,脚步咯吱作响,她沿着那道新鲜的脚印走,步伐却很是缓慢,像是被责罚跑步的小学生,怎么偷懒怎么好。
也根本不想真的追上周蕴礼。
可这个时间,后院无人,前院热闹喧哗,无处容身。
所以周蕴礼也只是寻了处避雪的位置坐下,正对面是一颗红梅树,枝头坠雪,也坠血,薄薄的雪花覆盖在血色红梅上,恰如周蕴礼的脸,他擦掉了脸上的血迹,却又弄得衣服沾染红色。
不知情者在黑夜里看到这一幕,大概都会心惊肉跳。
听见踩雪声。
他淡淡侧眸,望来一眼。
如果不是那一眼,谢蓁不会发现,一贯被誉为天之骄子的周蕴礼,有那样自卑孤独的一面。
可仔细想想,他又没什么可高傲之处。
被亲生母亲鄙夷,被父亲当作工具,位高权重也摆脱不了私生子的污名,五年恋情宣告破裂,心上人对他恨之入骨。
皇城之中藏着无数漂泊游荡的心,唯有周蕴礼,不该如此,偏又如此。
夜晚温度骤降,一张口便会飘出一股白雾,谢蓁短暂的怜悯了他一下,为这怜悯无奈了一番,走上前,将他的衣服递过去。
“你的。”多一个字,她都不想说。
周蕴礼想接过。
他抬起右手,发现上面有血,又收回,换了左手,表现的极为淡然,“不是故意要吓到你的。”
他的这份疏离冷漠又像是受了伤的兽类,分明很疼,却要极力表现出凶残的一面,他的嘶吼,挥爪,都是在提前拒绝怜悯或下一重的伤害。
谢蓁什么都明白,却又装傻,“我没有被吓到,倒是你,坐在这里是会吓到别人的,回去吧。”
“你关心我?”
“我只是怕被别人看到,要怪我没劝你,在这个家里,我很难做,希望你能体谅。”
跟周庭书相处没多久,她竟然学会了打官腔。
周蕴礼冷的双手双脚皆僵硬,没什么知觉,那股疼痛却清晰轰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