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云晨若有所思地盯着苏禾。
她的话指向太明显，再想到沈兆霖对自己的斥责，沈云晨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来意。
“你是想，问爷爷的事？”沈云晨说的很慢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。
苏禾没有隐瞒，直接点了点头：“是。爷爷的身体衰老得很快，爸希望我可以帮到他，可是我也无能为力。”
沈云晨之前已猜到沈兆霖找苏禾的目的，可她如此直白地说出来，倒也真如她所说，对他是十足的信任。
沈云晨轻声说了五个字：“爷爷的选择。”
苏禾眼睛陡然瞪大，错愕地看着沈云晨。
或许是受沈兆霖的态度影响，她几乎是下意识就认为，是沈云晨的研究伤害了爷爷，让爷爷的身体成了那样。
可仔细一想，沈云晨设计的那间睡眠舱，像是特意为爷爷定制的。
如果说这一切都是爷爷的自愿选择，反而说得过去。
既然如此，为什么沈兆霖会对沈云晨有如此大的意见，言语间满是不喜？
沈云晨似明白苏禾的疑惑，自嘲地笑了笑：“科学无国界，哪有对错？”
核武器危险，可用它来保护国家和人民，谁又能说它不该被研究出来？
存在即合理，为什么他想要做的研究，就于世不容？
沈云晨想不通。
为什么导师不支持他，就连向来说要尊重孩子自由发展意愿的沈兆霖，也不支持他！
“三哥，你没有错。”看着沈云晨脸上不自觉浮现的一抹愠怒，眼底还有不被理解的苦闷，苏禾轻叹了口气。
有些事情本身或许并无对错，可是方法不对，结果被有心人利用，将会造成巨大的伤害。
正如他的研究。
苏禾自然知道，以沈云晨的层次，如此浅显的道理他不可能不懂。
只是，他钻进了自己的思维牛角尖，不愿意走出来。
“三哥，虽然是爷爷自己的选择，你可有后悔尊重他的选择？”苏禾不动声色地问道。
沈云晨瞳孔一颤，垂下眼帘，借着喝水的动作，掩住了自己的情绪。
“如果有一天，有人把三哥的研究成果用在了我们兄妹几人身上，或者用在了爸妈身上，三哥可会后悔？”苏禾没有心软，继续追问道。
虽然她还并不清楚沈云晨研究成果到底是什么，可想到爷爷现在的身体状况，她还是故意追问道。
沈云晨双手握着水杯，眼神复杂地看着苏禾。
总要有人，为科学研究付出代价。
可如果付出代价的是他的亲人，这是他愿意看到的吗？
沈云晨在心底暗暗地问自己，很清楚答案是否定的。
就像爷爷。
如果早知道是这种结果，当初他一定会阻拦爷爷。
是他把结果想得太好。
只是，有些事情一旦开始，现在已无法收手。
“我会掌握好分寸的。”沈云晨抿着唇，闷声说道。
看着他的神态，苏禾可以确定，沈云晨的确未曾想过要伤害家人。
离开学校前，苏禾调皮地对沈云晨说：“饭菜很不错，以后我会常来的。”
沈云晨一脸认真：“欢迎。”
苏禾被他的神态逗笑，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陆绍安总喜欢揉她的头发。
和沈云晨道别，苏禾转身上车，看到司机那张脸，嘴角不由抽了抽。
车子开出一段距离。
“装不认识？”陆绍安从后视镜看到苏禾偷看自己好几次，却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故意挪开视线，到底还是忍不住，率先打破沉默。
苏禾看了他一眼：“我记得，出门的时候，跟着我的人不是你。”
陆绍安侧目，戏谑地道：“怎么，之前没有看到我，生气了？”
苏禾没好气地说：“我是怕你背着我，悄悄去做了什么坏事！”
陆绍安问：“在你眼里，我就是这种只会做坏事的人？”
苏禾轻哼了声，没有搭理他。
陆绍安无奈，只好放低了声音哄她：“早上我的确有事出去了一趟！”
苏禾见他主动提及，终于闷声说道：“下次你在出去，提前说一声，就算有什么事，我也还遮掩一下。”
早上她去他房间找人，却连人影都没见。
离开房间，要不是她眼疾手快，拦住准备去找他的保镖，他悄悄溜出去的事就暴露了。
苏禾答应带陆绍安潜入沈家，可陆绍安离开却不和她说一声，让她心里有一种类似被背叛的不适感。
陆绍安没有解释早上的去向，只是说道：“好，以后我注意。”
苏禾抿着唇，没有做声。
陆绍安主动挑起话题：“你去找沈云晨，不怕打草惊蛇吗？”
他才和苏禾说沈云晨与沈朝阳暗中合作的事，她就过来找沈云晨。
她果然还是相信沈云晨多一些！
陆绍安心头莫名泛酸，即便知道沈云晨是她哥哥，可还是止不住生出嫉妒。
什么时候，她才会像信任她的几个哥哥那般相信他呢？
“打草惊蛇就打草惊蛇呗。”苏禾一脸坦然，“你真的以为，我二叔会信任我三哥，毫无防备地和他合作？”
沈朝阳又不是傻子，真的相信沈云晨会背叛他们一家人。
苏禾更愿意相信，沈朝阳和她三哥的合作，更像是对彼此的利用。
各有目的，各有各自的利益。
苏禾还没到家，就接到了顾青橙的电话，问她在哪里，还说她要是有事，可以在外面吃晚饭。
言外之意，只怕家里又是来了什么人，给她机会逃避。
帝都她并不熟，而且刚在学校里吃过东西，苏禾也不太饿，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去处。
陆绍安勾了勾唇，趁机问道：“要不要去游乐场？”
苏禾眼睛一亮，却故作嫌弃地道：“我又不是小孩子，去什么游乐场？”
陆绍安就喜欢她这口是心非的小模样，一脸正色地道：“我们不是去游乐场玩儿，而是去找人。”
苏禾见他一脸认真，竟信以为真：“找人？什么人？”
她脑子忽然一亮，惊愕地问：“是那天在医院里见到的那个孩子吗？”
“……”陆绍安哭笑不得。
他没想到，自己随口一句话，竟让苏禾联想到了那个孩子。
在她心里，除了沈家的事，到底还有没有他的存在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