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许是前世血脉中为国为民的精神觉醒，顾亦宁在前往江南的路途中见过东离各地的百姓，也亲眼见过那些在战争中受伤的将士和人民。
百姓无辜啊！
顾亦宁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，最初总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这世间万物，她甚至想着，也许还能找到什么机缘回到她原来的世界。
但来这里这么久，她也想明白了。
她是被人一枪打中头部掉落水里穿越的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，她的尸体都泡发白了吧？
既来之则安之，除了那些她亲手带出来的队员，以及那个开枪射中她眉心的叛徒，其实她对前世也没有太多的留恋。
她没有父母，没有亲人，从小接受严苛的训练，身边的也最多是同僚和战友。
当然了，有时候战友情可能超过了很多亲人，但战友们也有自己的爱人亲人，只有她，从出生到离开，都是孤家寡人一个。
至少，没有让她太过牵肠挂肚担忧的人，这样算起来，她这穿越之后也算是无牵无挂。
留在这里也好。
至少她在这里有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，也许……找到阿晚乐师之后，她也会有亲人吧？
顾亦宁回府的时候听到了很多传言。
比如，关于昌颐郡主是笑着来的，掩面哭着走的这个故事。
还有当事人亲自讲述的关于“我今天把一年的话都讲完了”，一个关于长辈如何教育小辈的小故事。
以及还有人总结了一下以后遇到小辈如何教育的话术，以及来自影一……们向她投来的崇拜的目光。
那眼神的含义她看明白了——这辈子都没见王爷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。
顾亦宁有些头大起来，看来这晚上的算盘算是不用跪了。
“你真的……把昌颐郡主教训了一顿？”顾亦宁看着眼前的男人喝了两壶茶水，忽然有些遗憾起来。
也许她下午应该留下来看戏的。
虽然说自从二人表露心迹之后，这男人在她眼前已经没那么高冷了，但依然不是那种多话的人。
他只能做到事事有回应，就已经算是改进很多的。
好在顾亦宁也不是缠人的性子，在说话这方面，她倒是没什么要求。
但听说平日在众人眼中寡言少语的男人今天忽然变成了话痨，她倒是真的起了好奇心。
可惜这个时代没有录音设备，不然她高低都得整一套录下来反复欣赏。
“所以，今晚挖应该可以不跪算盘了吧？”萧煜轩喝完第三壶茶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她，“我可是认真模仿了我舅公教训我表哥的模样，连语气都模仿了，我尽力了。”
顾亦宁哭笑不得：“大哥，你只比昌颐大了一岁。”
“兄长为父，大了一岁也是大。”萧煜轩还得意上了。
好吧，把长兄如父直接曲解成了兄长如父，估摸着当时昌颐郡主和长公主懵了才没有反应过来。
“不过他们应该不会就这么算了吧？”顾亦宁笑完，还是换了正经的语气。
太子的手段肯定不止如此，不断地给他们制造麻烦，才会让他们自顾不暇。
只是用这种下作手段，实在让人不齿。
“他能用的法子，我们也可以用。”萧煜轩看上去早就有对策，“他妻妾成群，若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，他怕是要比我忙上许多。”
顾亦宁皱眉：“他倒是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啊。”
萧煜轩摇摇头：“以前，我只是不屑用这些招数。”
他以前的理想是当一个仗剑行江湖的大侠，怎么会用这种影响人家夫妻感情，后院起火的阴招？
“我也知道，朝堂争斗跟江湖厮杀到底是不同的，既然已经做了决定，这些明争暗斗都少不了，我自小就在皇室长大，这种阴暗见得多了，也不至于会非要出淤泥而不染。”
顾亦宁笑起来：“本来就在泥潭中，正是因为自己太过干净了，才会更害怕那些满身泥垢的人扑上来弄脏了咱们自己的衣服，但人心干净还是脏，又怎么能光靠衣服来衡量的呢？”
非常之事，用非常手段。
皇室本来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，政治原本就黑暗。
“没有霹雳手段，莫行菩萨心肠。”顾亦宁轻叹一声，“既然走到这条路，菩萨心肠自然是不能有，霹雳手段也要用，夺嫡斗争向来只有输赢没有对错。”
“只有输赢，没有对错。”萧煜轩轻喃一句，点点头。
“再说一句。”顾亦宁看着他，“你忍心，将东离百姓交到像萧煜坤那种人手里吗？”
小肚鸡肠，党同伐异！
这样的太子，又如何能治理好国家？
她知道萧煜轩心中是有沟壑，有江山的，不然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，又何必在十二三岁的时候，就跟着舅舅上战场，去直面那血腥的厮杀？
他上过战场，跑过江湖，才能对百姓们的困苦更加了然于心。
不能说他当了皇帝就一定会是千古一帝，但至少，对民间疾苦了然于心，总比整日里疑神疑鬼，整日里只想着如何铲除异己的萧煜坤要强。
其实这样性格的统治者在当今东离帝的统治下已经体现出了一部分。
那还是因为之前东离三个皇帝打下了一个好的基础，又有曹家帮着一起撑着这江山，但也已经出现了譬如夏侯集这样的太守，更多的，可能就是谢远这样明哲保身的。
因为朝中多猜忌，大家永远都不知道上位者下一步会怎么做，于是都本着不做就不错的态度。
东离帝在位二十一年，只是往江南这一路，就出现了这么多问题。
可想而知，整个东离，以后再过些年，年深日久，很多积攒的问题总有爆发的时候。
到时候，受苦的都是黎明百姓。
顾亦宁知道萧煜轩心中所想，于是敷上他的手：“你只管去做，我只管陪你。”
萧煜轩将她拥入怀中：“我很庆幸，有个知我懂我之人，才让这条未知的路走起来似乎没那么艰辛孤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