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菀轻咳一声,深觉自己有乌鸦嘴的潜质。
徐氏身为长嫂,此时不免率先迎了出来,含笑问道:“娘怎么过来了?”
“我在家坐着也无聊,索性过来瞧瞧,只是你们这……被人闹上门了?”张氏皱着眉,将周围打量一番后,语气越发冷了。
徐氏见状,就知道自家婆婆是生气了。
她连忙朝旁边陈氏使了个眼色,嘴上笑道:“就是有人不懂事,已经被菀儿教训过了,抽了他好几鞭子呢!”
“是啊是啊。”陈氏忙不迭点头,但她性子太过率直,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,“那温昊平日里趾高气扬的,适才还不是被菀儿用鞭子抽的跟条狗一样!”
“温昊?”张氏眉眼一沉,声音瞬间肃冷。
姜菀,“……”
其实,二嫂可以不说话的。
因着陈氏说漏了嘴,张氏得知是温昊来闹事,起身就要去找他算账,最后徐氏好说歹说才给劝住。
洛琳琅和霍氏还是第一次见向来和蔼的秦老夫人这么生气,一时都不敢说话,唯有洛琳琅,到底年纪小些,想到之前菀儿姐姐的表现,不由小声地道:“老夫人您不要太生气,那人也没沾到便宜,菀儿姐姐拿着我的鞭子抽了他好几下呢!”
“菀儿?”张氏讶然回头。
姜菀心底犯嘀咕。
她要是知道婆婆会过来,肯定不能那么干,原身哪有这么彪悍?
可眼下自己做的事被说了出来,姜菀一时也只能含糊道:“我也是气急了,说起来,自从我们来了这边,都没素净的时候,不是这个挑衅就是那个闹事的……”
“哎,也是让你们跟着受委屈了!”张氏沉默半晌,浓浓叹了口气。
徐氏和陈氏闻言纷纷出声安慰:“这算什么委屈,本来我们就是一家人,合该同甘共苦的!”
“你们不觉得辛苦就好。”张氏听着几个儿媳的话,心里一阵熨帖。
将婆婆劝好了,姜菀索性张罗着让小丫鬟去店里唤几个小厮过来收拾门口,而徐氏和陈氏等人则陪着张氏进了书院。
说是书院,但其实也不过是个三进宅院罢了。
这一个月来,徐氏和陈氏将前两进宅院都给略略改造修缮了下,第一进做迎客、中午孩子们用午膳的膳厅。
第二进则是孩子们上课、习字、玩耍等。
至于第三进则是徐氏等人的休息处,另有两个跨院给孩子们午休歇息之用,各处洒扫干净整洁,虽然没有那么多的树木花草,倒也算是清隽之地。
只是眼下书院里没有学子,倒有些空荡荡的。
“娘,这是膳厅、这是迎客厅……”徐氏边陪着张氏走,边徐声介绍道。
张氏一一点头,目光满是赞许。
旁边陈氏没有跟着婆婆和大嫂,反倒是落后几步,领着洛琳琅和霍氏一起逛,至于晴姐儿几个孩子,早已经撒丫子四处跑了。
一番闲逛下来,张氏总算提了个让大家都心照不宣未提的话:“那学子呢?”
“学子的时候,我与应娘的意思是暂且不急,左右我们刚成立,怕有不少庄户人家张望,而且这边读书的人也少……”徐氏轻声解释着,但言语间难免有些沉重。
毕竟书院没学子,任谁都觉得有名无实。
还好,张氏闻言并未多说什么,只是缓声道:“这确实记不得,毕竟是读书之事在心不在人,断没有求人上学的。”
“娘说的是。”徐氏谦恭地道。
姜菀吩咐好一切,也追了过来,恰好听到婆婆和大嫂这一番话,不由含笑道:“其实想要学子也不难,就是大嫂和二嫂怕是要受些累。”
“如何说?”张氏挑眉。
就连徐氏和走在后面的陈氏也纷纷期盼地抬头看她。
姜菀笑了笑,遂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:“不说其他地方,单说通化县,文人极少却又极尊,想必暗中有不少人家想要读书,却因着银钱不够而止步,我们若是肯收一些四至七岁的孩童,只让他们自带吃食,不收任何银钱,想必会有不少人前来。”
此言一出,众人皆静。
最后还是通晓文墨的徐氏开了口:“可这样一来,我们光是笔墨纸砚便要耗费不少银钱,长此以往,暂且不提挣钱之事,单单平日里的花用就要不少,怕只能坐吃山空……”
“大嫂说的没错。”陈氏点头附和。
反倒是张氏道:“你们别急,菀儿应当是还有应对之法。”
说着,她将目光投向姜菀,神情慈和。
姜菀被婆婆看透,不免抿唇一笑,接着道:“什么都瞒不过娘,应对之法我确实有,虽说我们不收任何教书的钱,但该有的笔墨纸砚确实不能省的,只是这些却可以让他们家里人以工来抵。”
“以工来抵?”这次开口的是洛琳琅,她双眼发亮,“菀儿姐姐这是何意。”
姜菀遂又依次解释,所谓以工来抵,不过就是为了缓解那些穷困人家的困难罢了,但凡这种人家,可每个月到知味堂出工五日,便可由知味堂出资资助他们孩子所用笔墨纸砚的费用。
若有学习极好的学子,便是费用全免也可。
“……菀儿这个办法好啊!”陈氏瞪大眼,惊叹道。
便是张氏等人,也纷纷露出赞赏的目光。
最后由张氏拍板,采用姜菀的方法,只是那些庄户人家却是要派人挨家挨户的去通知,若是不去宣传,难保到时大家都不知道。
至于派谁去,自然又可以选那些有想法的庄户人家自发走动了。
接下来一整个下午,姜菀都与大嫂徐氏、二嫂陈氏等人关在书房里商讨接下来的计划。
至于几个孩子,则托给了洛琳琅和霍氏。
金檀将言姐儿送到以后就走了,庆林县那边的知味堂生意太过红火,她免不了要再回去坐镇。
而姜菀也借着这次见面,跟金檀提了提开分店的事情,让她回去后好好琢磨下合适的铺子。
等姜菀忙完回到姜府时,已经天色极暗。
而大门口旁停着一辆挂着秦家标志的马车,引起了姜菀的注意。
随着她的到来,马车车帘也被人掀起,露出陆青那张莹白娇柔的脸,唇角笑意浅浅:“菀儿。”
“陆青?你怎么过来了?”姜菀讶然看她,目光下意识地扫了她腹部一眼。
眼看几个月过去了,陆青的肚子也越发大了些。
而她因着温昊的关系,一直留在秦府后院,别说大门了,就是栖涴轩的院门都没出过。
所以眼下对方过来,姜菀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她愣神之际,陆青已经由丫鬟搀扶着下了车,走到她面前,声音轻柔:“好久不见你,我在府里也憋狠了,所以这才贸然登门。”
“没事啊,只是你这么晚过来……”姜菀扫了眼天色,语气不免夹了些担忧,“待会儿怕是不安全,秦肆知道吗?”
陆青顿了下,才浅笑:“阿肆这几天每日早出晚归的,我也好久没见他了。”
姜菀闻言“哦”了声,这就是不知道了。
“那先进府坐会儿吧,我让人去秦府通知他来接你。”姜菀一边说一边自然地接过陆青胳膊扶着。
陆青眼角的笑意更多了些,“听说你这几日都跟着大嫂她们忙书院的事情,怎么样?学子还多吗?”
她说起这个,姜菀不由苦笑摇头:“说起这个,书院今日一个人也没有。”
“怎么会?”陆青微微瞪眼。
姜菀叹气,“这边的百姓连温饱都成问题,更何况读书。”
陆青闻言蹙眉,“那这样的话,大嫂她们岂不是很失望?”
她虽然不怎么出门,但府里的事情却也知晓几分,知道最近一个月,大嫂和二嫂一直在忙碌这件事,累得不行。
“还好,接下来换个计划。”姜菀轻声说着,遂大概说了下。
陆青一听是要给孩子们免费读书,一双水眸轻闪,“菀儿,我……我可不可以也去试试?”
“你?”姜菀一怔,紧接着连连摇头:“你还怀着孕呢,不行。”
若是陆青真出了什么事,只怕秦肆那男人能把自己撕了。
想到这里,姜菀眸底一黯,面上却毫无异样,任陆青怎么说都不肯答应她,最后陆青只好失落地叹气,再不提这件事。
拒绝她,姜菀也有些愧疚,可又想到万一陆青有什么事,又不是自己能承担起的,原本还动摇的心立马又坚定了。
恰好此时花生抱着小尺西过来,“夫人,您可算回来了,小少爷从傍晚时就吵着要找您呢!”
“怎么了?我们小尺西想娘亲了吗?”姜菀挑眉,一边说着,一边将儿子抱在怀里,亲昵地亲了口。
陆青在旁边见了,目光复杂晦暗,若是仔细看,隐隐有羡慕划过。
姜菀逗弄了会儿小家伙,这才猛地想起陆青还在,不由歉意道:“一时忘了你还在,对了,你用过晚膳了没?”
陆青微微摇头,声音轻柔:“没关系,我挺喜欢看你跟孩子相处的。”
“是吗?”姜菀眉眼微弯,遂又想起她来,想了想,到底轻声道:“那你呢?其实不论怎么说,这个孩子也是你的血肉。”
陆青微怔,继而沉默。
见她不答话,姜菀也不好一直说什么,只能就此打住,转而吩咐花生去给陆青泡杯红枣茶。
随着花生出去,屋里只剩下姜菀和陆青并小尺西两大一小。
无人说话,气氛逐渐微妙起来。
直到,外面响起纷杂的脚步声,夹杂着花生请安的声音。
姜菀便晓得,秦肆来了。
“……是阿肆?”陆青显然也听到丫鬟喊老爷的声音,眉头微蹙间,不免有些迟疑。
姜菀干脆地点头:“应该是他。”
除了他,花生不会叫别人老爷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