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偲撕包装袋时手都在抖，小心翼翼生怕错掉那个步骤验出不想看到的结果。
昨晚睡不着的时候，她悄悄拿手机查过，网上说得那些妊娠的症状她除了呕吐，其他症状都对不上。
应该不会那么邪门。
想着想着，感觉双腿发软，撑着洗手台蹲了下去，短短几秒钟，掌心渗出一层黏腻的汗。
一口气撕了三包，测了三次。三次结果空前统一。
她眨了眨眼睛，又看了看包装上的说明，激动地泪花打转。
突然，卫生间的门被大力拍响。
李倦砰砰地拍门，脸色阴沉，如果了解李倦的人会很诧异在他的脸上看到阴鸷的表情，眼底裹着一层寒霜，连看人的眼神都是冰冷的。
"阿偲。"他见里面没动静，又抬手拍，一下比一下急促。
面色逐渐阴沉的可怕。
"阿偲，你先开门。"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急没那么凶，可是控制不住，他的指尖都在发抖。
当他早晨碰见温乔出去买试纸，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疯狂地往下坠，撕裂出一条大口子。血肉模糊。
他后悔了，昨天应该同许暮说点狠话，或者干脆不要当个正人君子。
什么趁虚而入，什么道义情谊，他都不要了。他只想要阿偲。
那股被他深埋心底的爱意，如藤蔓一般在内心疯狂往下扎根往上攀爬，无声地将他禁锢捆绑，前后左右不得退路。
不就是孩子么。
他都想好了，要是阿偲愿意生下来，他可以当亲生的，如果阿偲不愿意生，他是医生，他会陪着她好好调养。
她还年轻，还会有孩子。
这一切，只要阿偲点头，他会义无反顾。
哪怕是失去许暮这个朋友。
反正他也早不想当许暮的朋友了。
李倦拍累了，绝望地抵在门板上，像是承受不住什么，身体缓缓下坠。
突然。屋内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。
李倦撑着身体站起来，等待着屋内的人开门。
可是，几秒钟像等了几个世纪那么久，久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有些麻木，久到自己仿佛被抽皮扒筋了一遍，痛感通过中枢神经传到身体的各个部位。
他用完好的那只手，曲起手指轻扣门板。
门哗然被拉开，与宁偲的视线撞了满怀，李倦身形一颤，在看到宁偲那双红肿婆娑的泪眼时，心猛地又被往下坠了下，伤口撕裂得更大了。
脑子里的小人在催他骂他激他，有混乱又逐渐清晰，这么多年，他习惯了隐忍躲藏，让旁人瞧不出自己的心思，但在这一刻，那个混沌的声音清晰明了，原来，这么多年他不是没什么欲求，也不并不是好脾气。
这一切都忍的，当宁偲站在自己面前，什么都不做就能勾出躲藏在暗处那个重欲阴暗情绪化的自己。
这一刻，如果再隐忍下去，他觉着自己可能会死。
于是。他伸手揽住宁偲的肩膀，将她拉入怀中，锁紧扣在她背上的手。
"不要怕。"他声音很轻很弱，显得很无力，"我带你去医院检查。"
他说不出许暮会怎么样。
也不敢去想许暮会不喜欢喜欢孩子。
宁偲呆呆的站着。额头抵在他李倦的肩胛上，垂着眼眸，半天没说出话来。
李倦轻轻顺着她的脊背，怕自己乘人之危，手掌蜷缩成拳头，捏成绅士手。
宁偲这副样子，他基本上已经猜到了结果，意料之中，但比他想得要快。
以至于思绪也是乱的。
两人逐渐冷静下来，宁偲的眼泪滑入李倦的棉质衣料内，她闷闷的说了声，没怀孕。
李倦的手顿住，潮湿的眼睛瞪大，张了张嘴，像个行动迟缓的人。半天没挤出一个字。
宁偲已经调整好情绪，从他的怀中退出来，甚至抬手拂了拂沾了眼泪的布料，望着那块布料放空道："我没怀孕。"
她抬眸看向李倦，眼里恢复平静。"我测了三次，都没怀孕，吐可能是胃病犯了。"
李倦的拳头缓缓松开，变回掌垂在身侧，手指动了动，似乎除了这个，他不知道自己做出什么表情才合适。
欣喜若狂该怎么表达？
大喜过望是什么感觉，就是现在这种感觉。
他感觉上天可能真听见他的祷告了，才阻止了乌龙发生。
眼眶一红，眼泪就胡乱的滚了下来，他笑着偏头在肩膀上蹭了蹭。
宁偲被他惹得跟着掉泪，捶了他一拳头，"大男人哭什么哭，我都没哭。"
李倦眼睛里包着一包眼泪，笑起来有些坏，"喜极而泣知道吗？"
他第一次这么直白甚至不假思索地表达情绪，虽然陌生，但是看到宁偲嘴角的笑，他也跟着扬起嘴角。
他们都是被上天眷顾的孩子，才不舍得把你推入一段沼泽。
许暮走了，宁偲没有怀孕，这个小插曲落下帷幕。
大家心照不宣的迎接新一年。
新一年的钟声，即将敲响。
陆云铮和李倦厉淮买了很多烟火，刚到十一点半，就捧着烟火到马路上先点上一些。
温乔趴在楼上的窗子。视线随着烟花一路窜想天空，炸开五颜六色的光。
陆云铮点燃仙女棒。
朝温乔挥手，"下来。"
温乔趴着，挥了挥手，拿出手机拍照。路灯太昏暗，以至于只拍到了男人的轮廓和闪亮的仙女棒。
宁偲靠在窗户上，刷着朋友圈。
刚刷新就蹦出李楚楚的朋友圈，那个号经年不用了，点进去除最新的这条，上一条是五年前的内容了。
死号复燃，她发了一条秀恩爱的朋友圈。
精致高档的餐厅，她的脸和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，男人的手指修长，皮肤白皙。莹莹有青筋凸起，手腕上带着价值不菲的腕表。
配了一段暗示性极强的文字--春夏秋冬，轮回四季，谢谢你还给我留了一盏灯火。
宁偲放大图片，指尖在照片上来回摩挲。
那双手她认得。那只黑色腕表还是她送的。
化成灰也认得。
呵！
真好啊，有情人终成眷属。
这才是许暮权衡利弊后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。
李楚楚找回多年不用的微信，不就是处心积虑的炫耀，那个喜欢他的人还在原地等她么。
宁偲在心里打过无数次腹稿，肖想这一天到来时她应该用什么样语气和措辞去祝福他们。才让他们能感知到自己是在真心实意的祝福。
时至今日，她终于明白了，人家根本不需要祝福。
而且，她真没什么感觉，要说有。那就是松了口气，不用随时随地满足许暮的私欲。
更不会任由他予取予求的摆布。
真好。
与此同时，李楚楚那个刚找回的微信发来消息。
李楚楚：阿偲，我回国了，哥哥和你们都去渚余了。我找许暮哥一起吃个饭，你不会介意吧？
李楚楚：阿偲，你不说话是不是生气了，你千万别生许暮哥的气，都是我求他来的。
宁偲兀自笑了。李楚楚自以为聪明，殊不知这两条消息已经将她的心思完全剖开了，这么直接救感觉没意思了。
宁偲：嗯，不生气。
回复完，她觉着把李楚楚拉进黑名单，都脏了这个微信号。
宁偲朝楼下看了一眼，李倦抱着手臂，被陆云铮塞了一支仙女棒，他古怪地举着。
宁偲笑了笑。
她打开微信，找出许暮的微信。
里面有很多他新发来的微信，最近一条是半个小时前。
许暮：阿偲，新年快乐，我很想你。
许暮：阿偲，我爱你。
宁偲面无表情的清空消息，然后编辑。
宁偲：许暮，新年快乐。
那头的人似乎在等她回复，几乎同一时间显示正在输入。
许暮：阿偲，能视频吗？
他以为宁偲好了，被他的情话打动了。
宁偲：许暮，我们分手吧。
许暮：我不同意。
宁偲：今天是新年，我们彻底结束吧，我不想拖到来年。
她的态度强硬，这句话想说很久了。
许暮慌了，不打字了，直接拨了电话过来。
宁偲面无表情地摁掉，然后把电话号码拉入黑名单，回过去发最后一条微信。
宁偲：就这样，我累了。
她并不关心对方回复什么，直接了当地吧微信加入很名单，然后再删除。
她在网上看到有人说--当你拉黑一个人后并删除，那么这辈子就算面对面也加不上微信了。
你看，多狠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