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边木桥上的人们一滑倒，抓住绳索想稳住身形，不料拖动了棺材，险些将棺材连人一起拖下河里。
叶建斌凭一己之力托住棺材，不让棺材落地。
这一刻说起来慢，实则不过转瞬之间。
千钧重担落到叶建斌的肩膀上，让他忍不住大喝一声：“都稳住了！”
这一吼，原本乱了阵脚的众人齐齐醒悟过来，赶忙稳住身形。好在木桥那边抬棺的两人也扒住了石板，却也惊出了一声冷汗。
“快走！——”
叶建斌厉喝。
拖着棺材的手臂上青筋奋起紧紥，显见得撑不了多久。
抬前头的老人是一位族叔，当即喊起了号子。
号子响起，脚步再度迈开。
椿子和庚子见势不妙，赶忙拿来厚木板，人踩在这头，支撑起几乎半塌陷的木桥。抬棺人踩着绳索，硬生生踩出来一条道，成功过了河。
等人落了实地，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大气。
叶建斌是孝子，原本不能来抬棺。
眼下脚踩到了实地，旁边早有人等着上前接替。
而这时，叶建斌才被换了下来。
此刻的他脸色卡白卡白的，一看就是脱了力。
他顾不得休息，接过孝布缠了头，便牵着小石头跟上了送行的队伍。
妞妞哭得脸都花了，看见自己父亲，上前缠着要她抱。
于若曦赶忙上前，一把抱起妞妞：“你爸人不舒服，妞妞听话，别闹。”
“哦……”
妞妞还是很委屈，扁着小嘴儿，趴在她肩头偷偷看自己父亲。
这些天她也吃了不少苦，看见自己父亲，本能想寻求他的庇护，也是孩子的本能。
跟着走了一段路，叶建斌脸色渐渐好转，走过来伸出手：“妞妞给我抱吧，等下要爬山，山路不好走。”
于若曦看了他一眼，那双手经过适才的变故，已经磨穿了皮，血淋淋的。亏这个汉子还淡定地跟着人群送葬，半个字都没多说。
“没事，我都习惯了。”
她换了下手，把妞妞换到另一边，又继续跟着人群前行。
送葬的队伍蜿蜒崎岖盘旋，总算到了安葬的地方。
剩下的，就没她什么事了。
于若曦把妞妞放下，默默退到了人群里。
其后的送葬仪式有条不紊进行着。
等到下葬的时候，不曾想叶建斌却突然起身，径直朝于若曦走来。
“走。”
“做什么？”
他拉着人就走到人群前面，扯着她跪下。
于若曦自然不肯，甩开他想走：“叶建斌，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并不是夫妻？”
“什么叫不是夫妻？我三媒六娉娶你过门，你就是我叶家的媳妇。还是说，我爸他有对不起你的地方，让你记恨他。连送他最后一程也不肯？”
“不，我不是这意思……”
“不是就好。”
叶建斌根本不听她辩解，拉着她的手，强压着对着新坟磕了个头。
于若曦很难看。
叶建斌这样的举动，不是摆明了在人们，他想耍赖？还三媒六娉呢？你以为你还活在旧社会？！
可眼下，头不磕也磕了。
眼下说什么都晚了！
磕了头，叶建斌也不再据着她，总算松开了她的手。于若曦甩开他爬起，狠狠瞪了这个男人两眼。
可叶建斌好似一无所觉，拿起铁锹填土去了。
于若曦抬手想喊，可看到遗留在自己手腕上的血渍时，想到他手上的伤，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口。
剩下的活儿还很多，不但要填土，还要垒坟。
不过这些都是男人的事，不干过三五天都做不完。
于若曦一手牵着一个孩子，黑着脸往回走，带着生人勿近的狠戾，浑身散发的怒气，让原本想和她打招呼的人们都不敢开口。
她没有直接回家，反倒回了叶家。
这趟来叶家从她自己手上支出了不少东西，不但舍了钱财，还浪费了她好多时间，少挣了多少钱。
这些账，一五一十都得算清楚。
欠她的债，谁也别想赖！
叶家篝火燃得正旺，按照习俗送葬后，会请亲朋聚在一起吃一顿正席，晚上还要吃一顿饭。
众人都忙里忙外，忙得热火朝天。
不得已，她只能把想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，起身挽起袖子帮忙。她一出现在灶房，立刻就被拉去掌勺了。
即便她在忙碌，也不难发现外面那帮人看好戏的眼神。
别说外人了，赵雯雯进灶房来帮忙。趁着左右无人时，也忍不住开了口。
“你和叶建斌是怎么回事？”
“什么怎么回事。”
“你莫哄我，真当你妈我眼瞎？
前叶书记下葬的时候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，你可是跪在叶建斌身旁，给叶书记磕了头的。
按照旧习俗，妇人有三，不去。你给叶敬元磕了头，送了终。
他叶建斌不要你，他就有罪。”
“妈！现在都什么年代了，你以为你还活在封建社会？”
于若曦原本心头就难受，眼下被她一说，心底越发憋得慌：“再说了，三，不去，是甞更三年丧不去。指替夫家父母守孝三年。你不懂就别乱说。”
“什么我乱说。之前我明明听得真真的，叶建斌说了，他既然三媒六娉娶你过门，你就是他媳妇。还是你觉得，那张废纸比一个男人的承诺还重要？”
“妈！——”
于若曦痛苦地捂住耳朵：“够了，我不想听。你出去吧，我想一个人冷静冷静。”
赵雯雯怒其不争，气得猛一拍桌：
“行。你翅膀硬了，我说不得你了。
叶建斌人勤快，不嫖、不赌、不好吃懒做、家里家外一把抓，每个月工资自动上交……这么好的男人，别人望眼欲穿，求也求不到。
你倒好，得到了还不知珍惜！
你当真离了婚，就能找到叶建斌这样的好男人？
自己想清楚！
以后再有人给你介绍歪瓜裂枣的，你也不许给我挑三捡四！”
赵雯雯气冲冲出去了。
于若曦揉了揉太阳穴，还给不给人一条活路了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