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妈！”
一声厉喝，打断了莫米未完的话。
叶建斌这才开口：“我是来给大哥送猪头肉的。不过我看，你们恐怕都吃过午饭了。这猪头肉，我还是带走吧。”
说完，他果断转身，扶着于若曦的肩膀：“走，我们回去。”
于若曦从进来到出去，都没开口。
他们一走，叶建平丢下一句：“我跟前看看。”也追了出来。
气得莫米在身后破口大骂。
可已经离开的两兄弟谁都没有再回头。
“三弟，要不去二哥家喝两盅？”
“还是不了，这几天没休息好，想回家休息。二哥，你看你想要哪块肉，我……”
“嗨！既然你肯去二哥家，要不，咱们还是去老宅子吧。去年我还和爸干了一瓶老白干，今年咱们两兄弟也整一瓶。咋样？”
“……”
最终，一行人又折回了老宅。
于若曦临走时掩埋了火炭，眼下家中的炖肉依然冒着热气，浓香扑鼻。
舀了炖得酥烂的乱炖肉出来，再把带回来的猪头肉切片，混合了花椒面辣椒面少许胡椒粉，便端上了桌。
于若曦又把带回来的牛头肉切了，用小锅炖上，放置到篝火上。
牛头肉最好吃的还是牛皮。
原本大拇指厚的牛皮炖了之后膨胀到巴掌那么厚，改刀后烫热了起锅，只要风一吹就凉了。所以吃牛头肉还得凑着热锅吃才香。
比起劲道的牛肉来说，牛皮糯糯的，q弹q弹的，别提有多好吃了。
叶建平狼吞虎咽，吃到嗨处，连头都不肯抬。
好在他还稍微要点脸，不但自己带了酒，还带了下酒菜来。
他带的下酒菜是猪心肺，虽说不值钱，却打理得很仔细，吃起来味道也不错，倒底是一份心意。
二嫂也帮着忙进忙出，就没一刻停歇过。
这也让于若曦想起，过去叶敬元还在时，每次有事，在灶房里忙碌的永远都是乔红叶，唯唯诺诺，怯懦胆小，什么反驳的话都不敢说的，还是乔红叶。
今天少了叶敬元，少了叶建国，两兄弟都没什么话说，要么吃菜，要么灌酒。
酒过三巡，叶建平打开了话匣子。
“老三，你知道我为什么，早早就闹着要分家吗？”
说起当年，叶建平笑了：“当初咱们分家，很多人都以为是叶建国他的主意，可我知道你知道，是我怂恿的他。
我啊，就不想在这个家待了！
其实你好啊！
你跟着接兵的人走了，家里啥事也不用管。
没了你在后面替二哥撑着，我才知道，才知道那些年三弟你吃了多少苦……”
叶建斌抿了口酒，也不说话。
更不为所动。
无事献殷勤，准没好事。
“妈的心，偏得没边了。在她眼里就只有她的莫家，她的侄女。等着吧，她的苦日子还在后头。”
叶建平愤愤然骂：“老三，其实二哥今天来，确实是有事想你帮忙。”
正题来了。
叶建斌抬头看了他一眼，吃了一口菜：“二哥你说。”
“我看见春燕那孩子跟着弟媳，日子比在家中好过多了。
你也知道，我家也不容易，尤其是春芬这孩子，连口饱饭都吃不上。
我想求弟媳帮二哥一把，拉拔拉拔春芬。
你们放心！我家春芬不要钱，你们随便使唤她，只要给她一口饭吃就行。
口粮方面的话，我实在拿不出来。只能等明年年底看看，不管生产队给春芬多少口粮，我都给你们。如何？”
叶春芬比叶春燕小，今年才满十二岁。
让个十二岁的孩子来给自己打工？
“你家还缺春芬这口粮食？”
叶建斌好奇了：“按理说，咱们叶家湾今年也算是个丰收年吧？这么多口粮和钱，你就养不活春芬？”
不怪他有这种想法，叶家湾分到的口粮和钱，别说附近几个生产队，恐怕在整个县城也排得上号了。
没看今年春节，就已经有好几家要娶媳妇了吗？尤其是初八这天日子好，一天就有四户人家要娶媳妇。
还能因为啥？
因为叶家湾有粮有钱还分肉！
这年头，有口吃的就多的是瘸子跛子都能娶媳妇的笑谈。
“是，按理来说确实是这样。不过……”
叶建平有些难为情：“咳咳，这不是红叶她爸去年口粮不够交公粮，所以就匀了些给他家……”
说起乔红叶的娘家，于若谦突然想起帮忙做活儿的乔兴海。
“爸没算工钱给乔叔？”
“嗨！都是自家人，要什么工钱。”
叶建平挥挥手：“她爸说了，当初做活儿的时候就说好了不要工钱。再说了，也没得这种事还要工钱的……”
当地有人死债消的说法。
就是人在死之前欠下的债，人死后，这笔帐就勾销了。
不知道当初叶敬元为什么没给工钱，眼下，他们到底欠了于兴海一个人情。
叶建平拿这事来说道，于情于理，于若曦也不能拒绝。
更何况，比起叶春燕来，叶春芬其实瞧着更不像样。
叶春燕性格强势，尽管叶建国压榨她，可她倒底知道抗争，也知道怎么才能让自己少受些苦。
可叶春芬不同。
叶春芬就活脱脱的乔红叶的翻版，胆小，怯弱，明明十二岁了，瞧着就和七八岁的孩子一样高，又瘦又黑，偏生还有一头稀疏的黄毛，一看就是常年吃不饱饭那种。
这年头，就没一个是容易的。
叶建斌没说话，拧着眉，看了她一眼。
“爸走之前欠下的债，我来还。当初乔叔做了多少工，该是多少钱就多少。不能寒了乔叔的心。至于叶春芬，年岁实在还小，还是算了……”
“春芬可以过来。”
于若曦抢先开了口：“不过，我把丑话说到前头。其一，我让春芬过来，是我娘家妈最近想找个帮手。春芬去帮她的忙，一切都得听她的。”
“没问题！于叔于婶儿的人品我都信得过。”
叶建平拍着胸口打包票。
“其二，饭管吃饱，不限粗粮细粮。没有工钱。”
“行，孩子能吃饱就行。”
叶建平很高兴。
就连他身后垂着脑袋的叶春芬也露出了笑容。
乔红叶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，捂着脸强忍着不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