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月是农忙时节。
移栽玉米苗、收油菜、收小麦、插秧、栽红薯、种烟叶……
别说田间地头忙碌的人们了，就是这片土地，这连绵起伏的丘陵，也都没个空闲的时候。
忙忙碌碌，忙到中午收工，于若曦才跟着大家一起往回走。
其实以她现在忙碌得和狗一样，完全没必要下地。不过为了身体力行，也为了起带头表率作用，这一趟地里，她必须去。
回程时，她顾不上吃饭，和于叔打了声招呼，便急匆匆去了煤矿那边。
王老和老秦等人正聚在一张繁杂的图纸前讨论着什么，争论得面红耳赤。林嫂已经做好了香喷喷的饭菜，正等着他们开饭。
于若曦一过来，林嫂眼前一亮：“若曦来了！”
只一句话，就看见伙房那边一溜烟钻出一道不大的身影，冲于若曦身后四处张望，随即露出了失望之色。
“哎呀，小石头和妞妞没来呀？”
林嫂打趣他，说完就乐得不住地笑。
也惊动了另一边讨论的几人，大家赶忙放下工作起身。
“若曦今天怎么舍得过来？怎么样，养殖场那边一切都好吧？蜂窝煤厂没倒吧？”
“好，都好着呢。”
于若曦顺势挽着林嫂子的胳膊：“林嫂子您看，他们都巴不得工作失败，厂子都开不下去呢。”
众人起身大笑。
林嫂子赶忙拍着她的手安慰着她：“你别听他们几个老大粗的，他们呀，是担心你又好面子不好意思说。
走走走，我今天做了你喜欢吃的炒螺肉。这田螺肉我仔细洗干净了再煮熟挑出来，再用辣子泡椒泡姜一起爆炒，吃着可香了！
他们几个就喜欢拿来做下酒菜，你要是吃着觉得好，就拿些回去。”
“林嫂子您的厨艺自然是一顶一的好。”
于若曦这话可不是恭维。
林嫂子的厨艺确实非常棒，她做菜做得非常仔细，吃饭也更注重仪式感。
叶家湾当地人都喜欢做大碗菜，大碗饭。份量多一是顶饱，一是量足，显得大气。
林嫂子是江淮人，后来隔着革命队伍走南闯北，菜色上也经过她自己多方改良。唯独“精细”二字一直贯彻始终。
精致的摆盘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，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饭菜到了她的手里，就那么一过手，往桌子上一放，也多了好几分美的享受。
那道炒田螺肉就摆放在中央，于若曦筷子上的田螺肉刚刚放进嘴里，大家都不约而同停了筷盯着她说话。
“唔……香！”
于若曦竖起大拇指夸赞：“太好吃了！田螺肉怎么能有这么鲜香的味道？晚些我都要多添一碗饭，把饭甑子包圆了！”
“那哪儿能，你吃完了我们吃什么？最多只能包圆一半！”
老秦畅笑着回应。
至从来了煤矿这边，老秦，小秦，王老，抑或是霍北辰和林嫂子，精神面貌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。
记得他们刚来叶家湾那时，她半夜三更送饭上山，这几位满眼都倒映着绝望。
到了后来被分到养殖场之后，这几位的脸上总算有了笑模样。
唯独现在，用眉彩飞扬来形容完全不为过！
尤其是老秦！
这顿饭接近尾声时，他突然起身舀了一勺汤，自己一碗，又端给于若曦一碗。
看见他站起，惊得于若曦也慌忙起身接碗：“老秦您这是做什么？您这样可把我吓坏了，我一个晚辈……”
“于书记！”
老秦打断了她未完的话：“我们几个糟老头子来叶家湾之前，被关进了牛棚，吃了不少苦，受了不少活罪。林嫂断了腿，老秦高烧，一帮老头子老太婆拖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娃子。丢哪都只有活一天算一天的命。
那时候起，我们就报了必死的信念。
后来哪怕来到叶家湾，这想法也没变过。
早年学了一肚子书和满身抱负，却没施展的机会。只能窝在山沟沟里，种种菜、喂喂鸡，浪费光阴。
却没想到有一天，咱们还能施展才华！
这一切，都是你给予我们的新生。
对，新生！
现在，我一汤代酒，敬你一杯！”
老秦冲于若曦端起了碗。
众人都纷纷起身，就连小霍也有样学样端起了碗。
于若曦也记得清楚，刚来叶家湾时，林嫂子的腿瘸着，小秦教授才四十左右，王老一脸生无可恋，而老秦则发着高烧。年纪最小的霍北辰才十二三岁。
“诸位！”
这种场面，让于若曦内心也分外激动：“与其说，是我给大家一展抱负的机会。不如说，这个机会是靠大家的努力换来的。
如果不是大家精准的测量，如果不是大家不分昼夜的辛苦劳作，如果不是大家积极参与共同争取。也换不来煤矿再度开工的好消息。
这杯酒，与其说是你们敬我，不如说，让我以汤带酒，替咱们所有叶家湾的众人，共同敬你们一杯！
来，干了！”
于若曦豪迈地说完，齐齐和大家碰杯，共同喝光了杯中的汤。
随即相视而笑。
国人之所以喜欢在酒桌子上谈生意，不得不说，酒是个好东西，是能迅速拉近彼此机会，制造零距离的好东西。
三言两语，大家都感觉心都贴近了一层。
等大家都坐下，一直安静地林嫂反倒说话了
“现在煤矿这边生产平稳顺遂，我也放下了心。不过，我今天也是斗胆来找一找若曦你。
小霍这孩子瞧着一天天长大，总是跟着我们这群老头子老太婆呆在一块儿，也限制了他的发展。
我就想着，你看能不能替他谋个出路？”
是了！
眼前诸位在原文后期都各奔前程了。
老秦在改革开放后，更是被高薪聘请，重返校园教学育人。
而王老则靠古董发家，成为了商界大佬。
小秦更是摇身一变，变成了韩雪丽的大靠山，明里暗里给了她不少帮助。
至于胖胖的，酒糟鼻的老秦，因为他是政-治问题下放的，身份也最神秘。原文中他的命不长，高烧死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。
就连他姓秦这事，都是后来从霍北辰为数不多的几次回忆中出现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