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老夫人收了钱,事情办的还算利索。

    姜云姝自己出钱找了方士算了个最近的日子,又请了高僧在旁做法,姜老夫人乐得省钱,也没怎么操心这事。

    动工这日,她拒绝了所有人的陪同,只带着工匠、子苓天冬,以及从萧奕那借来的锦衣卫仵作。

    十几年过去了,墓碑已经被风雨蚕食,随着一铲子又一铲子下去,泥土的腥气夹杂着腐朽的味道钻入姜云姝的鼻腔。

    “棺材竟然埋这么浅,可真是……”有工匠嘟囔了一句,被工头挖了一眼,讪讪的闭了嘴。

    姜云姝抿唇不语,心里忐忑忧虑夹杂,滋味难言。

    姜老夫人小气,当年只是把人匆匆葬了,别提什么侯爷将军的规格,甚至连陪葬品都少得可怜,棺材用的更不是好料子,挖出来的时候已经烂的不像样子,说句寒酸也不为过。

    姜云姝的脸色很难看,她没想到自己随口胡诌的竟然成了事实。

    “若不是我机缘巧合挖开了这坟,爹爹娘亲怕是就要终生与污泥烂木相伴了。”姜云姝满心怒气,恨不得把姜老夫人扯过来亲眼看着这幕,问问她可还有心!

    四周干活的工匠谁听了不觉得姜将军可怜?当年人家可是为国捐躯!这姜老夫人竟然之用一副薄棺把人葬了!忒黑的心肠!

    工匠们小心翼翼的把烂木头挪开,露出了一对并排躺着的人骨。

    人骨被泥土包裹,看着格外瘆人,姜云姝却一点都不怕,她在坟坑边上蹲下,看着那两句骸骨,满眼孺慕。

    记忆中爹爹和娘亲的样子已经模糊,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人骨,很快就发现了不对。

    其中一具骨架擦去泥土后泛着怪异的青色,老仵作看了一眼,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猜想。

    围观的工匠有按捺不住好奇的。

    “呦,这骨头怎么是青的?”

    “你没听说吗?当年姜将军是中毒而亡,这估计就是姜将军的尸骨了。”

    姜云姝脑海里一阵嗡鸣,差点一个踉跄摔进坟坑。

    子苓和天冬吓了一跳,双双扶稳了自家姑娘。

    姜云姝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魂。

    不用仵作推断,她已经清楚了。

    但她还是等仵作给了自己一个结果:“尸骨呈青色,这说明将军中的是剧毒,当场毙命,不存在什么在战场中箭,发现的不及时,回程才毒发。”

    姜云姝冷,很冷,就连指尖都在颤抖。

    “姑娘,您别吓婢子。”

    “我没事。”

    姜云姝闭了闭眼睛,强打精神,让仵作又检查了母亲的尸骨。

    “先夫人的尸骨完好,没看出什么异样。”

    “好,多谢先生。”

    姜云姝暂且压下了心头所有的情绪,主持着移棺之事。

    她特意寻了最好料子的棺材,命人重新修整了一下墓穴,还带来了许多父亲生前用过的东西放进了棺材,又放了许多金银器具,听高僧做法吟唱。

    她不知道这些有没有用,只是想图个心安。

    此时明月高悬。

    她跪在地上,看着人封棺,填土,立碑,心里堵的厉害,却始终没哭。

    直到天晓,结束了这一切之后,她浑浑噩噩的上了马车,才流了第一滴泪。

    也只有这一滴。

    “姑娘心里难受就哭一会吧。”

    子苓和天冬没听见仵作的话,只以为姑娘是伤心于姜老夫人的怠慢。

    姜云姝却是再哭不出来了。

    哭有什么用呢,又改变不了什么。

    回到沈家,姜云姝把父亲的卷宗又拿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。

    她信了裴正轩说的一切。

    “我想请萧大人吃酒,你去问问他何时有空。”

    就在看见父亲骸骨的那一刻,她已经做好了一个决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