将资料压在膝头。
修长的指头一页一页地翻着，他低眉垂眼，严肃的脸庞写满了认真。
看到最后，沉默地将页面覆上。
指，压在最上一页，久久没有移动。
资料的内容记录得很全面，林渲染小学、初中、高中以及大学上的什么学校都写得清清楚楚。
全面，却并不特别。
他捋着页面任由它在指下飞速翻动，寒潭般的眸子里沉满无法名状的物质。
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，总觉得，与林渲染似曾相识。
这种相识不是四年的婚姻，而应该在更前。
资料里全然没有。
叶淳的专业度无可怀疑，他的为人也无可怀疑。
所以，是自己多想了？
——
次日五点钟。
林渲染准时来接悦悦。
老远，就看到悦悦被人牵着走出来。
悦悦似乎特别高兴，雪白公主裙下的小腿一蹦一跳。
两条小辫子也跟着一跃一跃。
她扭头抬脸，跟牵着自己的人在说着什么，神采飞扬。
顺着她的目光，林渲染的注意力也转向了牵着她的人。
那人穿着长长的藏青色大衣，一条同色系围巾垂落，依旧无法掩盖他的身瘦腿长，十分帅气的装扮。
男人的脸在深色系的映衬下特别显白，惹人注目。
惯常严肃的脸部线条不似平日那样冷冽无波，柔了些。
是沈亦峥。
他昨天不是才见过悦悦吗？怎么今天又来了？
林渲染百思不得其解。
中城和云城隔着一个小时的车程，往来并不容易。
更何况沈亦峥日理万机。
“妈咪。”正想着，两人已经来到近前。
悦悦的声音甜甜脆脆，站在她对面不忘扬起沈亦峥的手臂，“爸爸来接我们了。”
她说的是“我们”。
说完，笑得露出两排漂亮的小乳牙。
林渲染不动声色地将悦悦拉到身前，脸上摆着客气，“沈总是大忙人，没必要日日跑过来。”
她的话惹得对面男人眉角一缩，“再忙，悦悦也是我女儿，我来看她天经地义。”他将空掉的手插入袋中，声音泛冷。
这话……
怎么感觉有怼人的意味？
林渲染给暗呛了一下，作声不得，只能沉默。
“妈咪，我们今天还和爸爸一起吃饭吧。”悦悦晃着她的手腕，仰着小脸大声道。
个子太矮，她必须努力抬头才能看到林渲染的脸。
昨天一起吃饭的感觉太好，她到现在还念念不忘。
林渲染自然是不愿意的，“你爸爸很忙，不要耽误他的时间。”
“都过来了，不在乎一顿饭。”她的话音才落，沈亦峥就开口。
林渲染：“……”
她忍不住看向他，总觉得他最近变得怪怪的。
以前巴不得离她远远的，现在竟然愿意跟她一起吃饭？
哪根神经搭得不对劲，还是婚前恐惧症？
自从上次知道叶小姐的存在后，林渲染一心以为沈亦峥很快就要结婚。
据她所知，得了婚前恐惧症的人会有一些跟平常很不相同的表现。
都二婚了，哪来的这种恐惧？
“可家里已经做好了。”不管他是什么症，她都不想和他一起吃饭。
这段时间父亲林苏业不在，她便承担下了日常工作。
林渲染免不得心下暗自赞叹自己有先见之明。
“那我们邀请爸爸去家里吃吧。”悦悦嘴快地道。
林渲染：“……”
这个小娃娃，自从在沈亦峥那儿得到点甜头，都快忘了自己跟谁是一道的。
悦悦生怕林渲染拒绝，一个劲地扯她的衣袖，“妈咪，您就答应嘛，好不好嘛。爸爸那么远跑过来，肚子一定很饿，不让他吃饭会很可怜的。”
如今的悦悦完全成了个鬼怪精灵的小姑娘。撒起娇来大眼睛直眨巴，小嘴儿嘟起来，又可爱又可怜，让人无从拒绝。
林渲染张了张嘴，一时间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。
“如果饭不够，我可以不吃，悦悦喜欢我，我想和她多呆呆。”一旁一直没吭声的沈亦峥道。
林渲染：“……”
她是想用这个借口打发他的，结果给他堵死了。
“好吧。”她只能点头，“不过，我的手艺不精，做出来的东西可能不合沈先生胃口。”
这后头的话是专门对沈亦峥说的，暗指在沈家的时候，他从不肯尝她做的东西。
沈亦峥不语，走到她的另一侧，重新牵起悦悦的小手，“走吧。”
林渲染发窘地看着他。
他牵着悦悦的左手，自己牵着悦悦的右手，乍一看，妥妥的一家三口。
沈亦峥都不避嫌的吗？
“妈咪，快走呀。”悦悦的小手再次晃起来，催促她。
她的腿已经随着沈亦峥的脚步迈了出去。
但看前头的沈亦峥。
他似乎丝毫都没有意识到这种牵法有什么不对，一派理所当然。
拗不过悦悦的催促，她只好跟了上去。
为了不显得过于亲近，特意落后小半步，并且往外跨出一大步。
这样，便与沈亦峥拉开了距离。
幼儿园离家并不远，走过两个街口就到了。
沈亦峥没开车，就这么一路走回去的。
悦悦一边走，一边跟认识的同学打招呼：“乐乐好，这是我爸爸。洋洋好，这是我爸爸。”
俨然一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有爸爸的架式。
班上同学大多数都参加了之前的敬老院活动，认识沈亦峥，倒也没有多尴尬。
最让林渲染尴尬的是，在路过小区沿街那一排店铺的时候，她跟每一个店主都介绍沈亦峥。
黑线，无声从林渲染的后脑滑下。
店主们也很热情，“哟，这是悦悦的爸爸呀，可真帅！”
说完，纷纷竖起大拇指。
是真的觉得沈亦峥帅。
林渲染默默加快脚步，捂了半边脸。
到家后，沈亦峥自来熟地取出一双拖鞋，换下。
悦悦受伤那段时间他经常来，林渲染便给他备下了一双拖鞋。
换完自己的拖鞋，他又转身去给悦悦脱鞋。
悦悦的小身板全依在他身上，小手扒在他的肩头。
这样要拉她的腿出来就有些别扭。
沈亦峥也不在意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抠下她的公主鞋，而后把粉色小猪佩齐拖鞋给套上。
动作慢条斯理。
哪怕穿脱鞋这种俗事儿，都干出了金贵如皇家绅士般的派头。
给悦悦换完拖鞋之后，径直抱着她就进了客厅。
林渲染的房子买得足够大，还是复式。
虽然比起沈家来差了些，但也不至于束手束脚。
林渲染是做好饭才出门的，桌上摆了两菜一汤，量不多。
总不能真让沈亦峥站着看他们吃饭吧。
她轻叹一声，认命地走进厨房。
打开冰箱选了鸡胸肉，姜蒜放在小蓝子里，又拿出一把菜心认真清洗起来。
洗完菜，伸手去拿姜。
一只骨节分明的指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，那手上正握着她要的姜。
林渲染略怔，抬头看过去。
看到沈亦峥一脸平静地立在她的身侧。
外套和围巾都已脱去，露出白色干净的衬衣。
衬衣质地良好，贴在身上，勾勒出窄劲的腰身，透出一股子性.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