疼痛让陆勉清醒了不少。
他爬起来，重新擦干净手。
呼吸越来越稀薄。
陆勉抓着自己的胸口，有些疼，分不清是刚做完纹身的肿痛，还是刚才撞到的疼，各种感觉夹杂在一起，让他的脑子嗡嗡乱叫。
陆勉扶着墙，一步一步往外走。
面前是镜子。
他可以一眼看到自己此刻狼狈的样子。
在家里呆的时间太长了，他的皮肤变得前所未有的白，墨色的血管遍布在身上每个地方，纤细却很可怕。
再往上看，那张脸也白得很不寻常。
都不知道，皮肤下的血液是什么颜色了。
总觉得身体很僵硬，血液粘稠，快要流不动了。
陆勉靠近镜子，想摸一摸里面的自己。
眼睛那么红，跟哭过一样。
唉，为什么哭的。
男子汉大丈夫，总是哭。
应该站起来，变成一座大山，好好疼爱自己的亲人和爱人。
只是这一次的病变，来得实在太突然了，陆勉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，他即使现在努力，也没法改变现状。
陆勉费尽全力，来到卧室门口。
他推开门，只开了一丝缝隙。
足够他看清外面客厅的样子。
米露刚好把菜端出来，是一盘他很喜欢的醋溜土豆丝。
上面摆放着几粒小辣椒丁，酸辣可口。
陆勉滚了滚喉结，很想吃，但是咽下口水的动作却那么困难，不仅仅是喉咙干涩困难，就连胸腔里都止不住的疼。
陆勉快要站不稳了。
就在这时候，米露发现了他，喊道，“阿勉，你醒了啊。”
陆勉顺势推开门，朝着她笑了笑。
米露走过去的时候，就感觉不对劲。
陆勉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。
白得吓人。
陆勉的眼前一阵阵发花，米露的身影越来越近，近到模糊成了一团。
一秒之内，他失去了意识，身体重重的砸了下去。
“阿勉！”
米露的尖叫声在耳边环绕。
陆勉很想站起来安抚她，我没事，别担心。
但是眼前越来越空白，直到再也没有了任何声音。
再次醒来的时候，陆勉看见自己眼前一阵白光。
白光晃晃悠悠。
很多景色都在倒退。
陆勉的视线逐渐清晰，看清了自己在哪里。
身体在抖动。
手被人紧紧握着，耳边不断在响，“阿勉，你要撑住啊阿勉。”
陆勉听到米露的声音，心脏疯狂的跳动了起来。
他握紧手。
米露感觉到了，喊得更加大声。
她幻想用这种方式，可以让陆勉醒来。
陆勉确实醒了，但是情况不稳定，叶心音来的时候，看见他这个样子，就知道事情大条了。
陆勉的病情恶化，比想象中还要严重。
不用深究，现在陆勉就只有一个选择。
叶心音道，“还是给你用药，但是这一次之后，你的寿命会缩短更多。”
陆勉望着头顶的灯，“你直接跟我说，我还有几天。”
叶心音不忍心说。
还有几天这种话，实在太残忍了。
可是，这是事实。
“给你打的是禁药，所以这种东西只能用一次，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，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又恶化了，所以再次打的话，就会在原来的计划中，大打折扣，可能还有，一个月。”
陆勉的心跳加速了起来。
一个月。
其实比想象中要好多了。
陆勉又问，“心音，是像现在这样要死不活一个月吗？”
叶心音摇摇头，将难过的情绪压下来，“不是，跟以前你这两个月一样，还是个健康的人。”
说是健康，其实很不健康。
拿活下来的时间，来满足自己最后的欲望。
想必每个人都会这么选择吧。
反正都是要死的，那不如在最后的时间里，再活得快乐一点。
陆勉闭上眼睛，“给我打药吧。”
叶心音麻木的戴上手套，准备开始。
打完药之后，陆勉不需要休息太久，就可以推出去了。
药效很快。
陆勉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复苏。
米露在外面等，看见陆勉出来，马上凑上去问怎么样。
叶心音道，“没事了，一点小毛病。”
米露松口气，看着陆勉睡得很熟，但是脸色逐渐红润的样子，她松口气。
叶心音的话没有说服力。
但是陆勉的表现却有。
跟着去病房，叶心音在原地站了很久，头疼的捏了下眉心。
电话响起。
叶心音接起来，无力道，“怎么了。”
来电是实验室的里的师兄，他问道，“现在你可以赶过来吗？我们现在有一个新的突破。”
叶心音双眸微亮，“真的吗？我马上就来。”
刚才还没有力气的身体，因为这个消息突然就充沛了起来，叶心音急急忙忙赶去了实验室。
病房内，陆勉被安顿好了之后，米露想去找叶心音问问是什么情况，结果没找到人。
叶心音现在在忙，她就只好问一边的护士。
护士一脸雾水，完全不知道陆勉是怎么回事，因为所有的工作，都是叶心音在做。
米露问不到就算了，守在病房里。
陆勉现在已经正常了，除了脸色难看了点，其他都无异样。
甚至还能起床走两步。
陆勉道，“我想上厕所，老婆。”
米露道，“你躺着吧，我给你接着。”
“我自己可以，但是你要扶着我一下。”
“真的可以吗？刚才在家里你真的要吓死我了，没有心音的允许，我不敢随便让你走动。”
“没事，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。”
“你乱说，要是你清楚的话，为什么你会在家里出事？都是你太粗心大意了，才会又出这样的事！”
陆勉笑了笑，安抚道，“我真的没事，老婆，再不去的话，我真的要撑爆了。”
米露连忙扶着他去卫生间。
她小小的身躯，扶着陆勉出来的时候，充满了力量。
陆勉重新躺在病床上，想着自己在手术台上跟叶心音的对话。
一个月的时间。
三十天。
他扭头看向窗外的太阳，阳光明媚。
这日子看起来真好啊，很有盼头。
可是三十天的时间好短啊。
他要开始数着时间过了。
见陆勉走神，米露担忧道，“阿勉，你真的没事了吗？”
陆勉心念一动，突然很想告诉米露，自己不行了。
这个结果，迟早是要面对的。
倒不如，让米露早点接受。
至少，她在接受的过程中，自己在她身边。
总比突然死了好，那样的话，会死人的。
陆勉转过头来，抓住了米露的手。
米露坐下来，“怎么了？”
她好温柔。
温柔得陆勉想哭。
陆勉轻轻抚摸她的脸颊，轻声说道，“老婆，我有件事想跟你说，你先答应我，不要哭。”
米露心里狠狠一沉，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，这就想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