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来了岭南之后,这个春节是过得最热闹的。

    侯府按照从前在京城的规矩,处处挂上了红灯笼,请门神,贴春联;孩子们穿着崭新的衣裳在院子里放烟花爆竹,声声除旧岁;而大人则按男女分席,只隔了一道帘子,吃饭喝茶。

    “从前没有想过,”春秋笑道,“过年的时候还能温暖如春,繁花锦绣,绿意如织。都说辽东苦寒,却不知道其土地肥沃,出产丰富;都说岭南荒凉,却不知道这里四季如春,气候宜人。”

    “随遇而安呗。”苏雨寒举杯,“到哪里都一样。”

    只要一家人齐齐整整,平安喜乐,在哪里她真的不介意。

    但是她还是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一句,没有蜚蠊最好。

    蒋纤纤说身体虚弱,并没有来,所以没有其他人。

    外面倒是热闹,除了沈崇清、晋王、晔儿之外,韩总督和叶行之也在。

    过年期间才更方便走动,韩总督三杯酒下肚,拍着桌子大嗓门地道:“以后就跟着王爷和侯爷干了!”

    豫王虽然已经离开,但是韩婵受到的影响却并没有完全消弭——比如说,至今没有一个人上门提亲。

    这几乎已经成为韩总督的心病。

    只要看见女儿,他就恨不得弄死豫王。

    说完这话,韩总督又看了一眼面容平静的晔儿,伸出大手用力拍拍他的肩膀:“世子,这话你可别跟外人说。”

    晔儿笑笑:“晚辈知道。”

    晋王为他说话:“韩总督有所不知,沈晔十二岁上三榜同进士,少年老成,便是先皇在世的时候也多有夸奖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知道,”韩总督摸着胡子道,“十二岁中进士这事,我怎么能不知道呢?”

    就是他觉得,这件事情有点玄乎,似乎像在故意造噱头一样。

    他甚至小人地想,其中应该有作弊的嫌疑,所以听过也就过了,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但是现在大过年的,当着人家的亲爹,显然不能说实话。

    韩总督很不诚心地夸奖了几句。

    晔儿还是笑笑,略谦虚几句,云淡风轻,既没有张狂,也没有过度谦虚。

    他的种种反应,让韩总督开始认真地审视起这个少年来。

    少年十四五岁模样,面容之上尚显稚嫩,然而眉眼之间已经是从容不迫,哪怕这桌上坐着一个王爷和他一个总督,风光霁月的少年,总能引人多看两眼。

    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,便开口道:“说起来奇怪,侯爷怎么单独把令郎单独留在京城?”

    算算年纪,晔儿当时才十岁。

    “……难道是皇上?”韩总督猛地明白过来。

    晔儿留下,应该是质子吧。

    “也有这个原因。”沈崇清淡淡道,眼中却又有骄傲之色,“但是主要是先皇想要他下场,所以一直留在京城。”

    韩总督看向晔儿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。

    以他的年龄阅历,完全能明白,一个十岁的孩子作为质子,父母都不在身边,却能成长为今日模样,何等不容易。

    这沈晔,假以时日,绝非池中之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