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恕臣妾不能从命。”云潇月不紧不慢道,“臣妾父兄阵亡,心中剧痛,如今只剩下家中幼弟这一个血脉亲人,若是谁想害他,臣妾便是拼了这条命,也要与她斗到底。”

    这其中的弯弯绕绕,皇后又岂能不知,今晨皇上已下令,待大将军父子入土为安之后,便下旨让云家五公子云瑾钰袭大将军爵位。这云瑾钰不过八岁小儿,尚在什么都不懂的年纪,又怎能明白其中的凶险。

    杨氏自然心心念念她自己的孩子袭爵,可偏偏她前头那位元配实在争气,生了大公子争气不说,死之前又留下了个小儿子,怎么轮也难轮到她的孩子。

    这本就是她云家的家事,杨氏哭哭啼啼的告到她这里,她也不好不过问,如今看云潇月的反应,想必接下来这镇北将军府还有的闹。

    “罢了,你家的家事,本宫也不想管。”皇后有些烦躁的挥挥手,她可不会出面做这坏人,“只是别闹大了,闹到殿前谁的面子都过不去。”

    “谢娘娘体恤。”云潇月起身行了个礼。

    又问了皇上的身体状况,皇后才松口放云潇月走,云潇月恭恭敬敬的退出凤鸾殿,转身之后眉头却渐渐拢了起来。

    她与皇后之间若是再掺和进一个杨氏,只怕有许多事都不好办了。

    得先得到皇后的宠信才行。

    快到宣武门时已过晌午,这个时节哪怕是晌午日头也不毒,只是没吃东西饿的有些难受,云潇月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快速往宣武门方向走去,路过一个路口,一道暗红的身影麻利的将她拉到宫墙底下。

    魏衡左右观察了片刻,发现周围没人才放心的怼了云潇月肩膀一下。

    “皇后跟你说什么了?”

    云潇月将镇北将军府的事同他大致讲了讲,魏衡了然的点点头,眉头微微拢起。

    “杨氏倒不难对付,坏就坏在她身后杨家一族的势力。过几日大将军父子的身后物送回京,灵堂上估计很热闹,你要做好准备。”

    云潇月点头,灵堂之上,是杨氏翻盘的大好机会,她务必会闹上一场。

    “不错啊二楞,从前都是我带你,现在到你带我的时候了。”云潇月调侃的拍拍魏衡的肩膀,“宫里我就交给你了,有什么消息一定要报给我。”

    魏衡点点头,眼看着一队宫女靠近了,他急忙用拂尘戳了戳云潇月的肩膀,示意她赶紧走。

    云潇月前脚出宫回府,皇上的赏赐后脚就抬到了王府,足足八大箱,都是不菲的玉器金银,堆了满院子,还是皇上身边的近侍亲自送的,给足了她这个容王妃的面子,阵仗之大,满上京都传开了。

    然而云潇月收下赏赐没多久,她要去太医院任职的消息也迅速传开了。

    堂堂容王妃,竟然屈就太医院做一吏目,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。

    云潇月并不在意这些,让凝珠去收拾了几件轻便中性的衣裳,准备第二日便去太医院报到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,镇北将军府内。

    杨秋水身着深绿色的对襟小袄,裙尾整整齐齐的叠在脚面上,纤细的手指端起一杯茶,慢悠悠的品了口,视线落在一侧安静坐着的云以柔身上。

    “你还算听话。”杨秋水满意的点点头,前几日的病好了些,面上也浮起红润,自打边关夫君阵亡的消息传回上京后,整个镇北将军府都由她一人做主,日子更是惬意。

    眼下只要将云潇月和院里那个小东西一并除了,整个镇北将军府便都是她的,包括爵位。

    拿捏个庶女还不是轻轻松松。

    “母亲召女儿回,女儿不敢不回。”

    云以柔垂着头,敛下眼睫,姿态恭谨,心里却十分不屑。

    迟早有一日,叫杨氏摔下马来,看她还怎么猖狂。

    “你在王府里做小,想必日子也不好过,毕竟头顶上有个主母压着呢。你自小作为庶女出生,想必也是知道其中滋味的,难道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翻起身来做王府的主母大娘子?”

    杨氏这一番话倒让云以柔不知该作何反应了。

    当初做主让她同云潇月一起嫁入王府的也是她,怎么如今变卦变得如此之快。

    又联想到前几日云潇月带人回门,那日好像闹得不太愉快。

    莫非云潇月同杨氏撕破脸皮了?

    “母亲的意思是?”

    “云潇月投靠了皇后,这个消息想必容王还不知道吧?”杨氏捏着帕子,面容上浮起些许笑意,“你回去在王爷耳边多吹些枕边风,务必要让容王与云潇月离心。最好再多多的想些法子,让容王猜疑厌弃她才好,只要云潇月被休,我一定扶你做王府正妻。”

    “这法子我用过了,没扳倒云潇月不说,还惹得王爷不快。”云以柔犹疑道。

    王爷聪慧过人洞悉一切,在他面前说谎用感觉没穿衣服一样,仿佛只是他不屑于拆穿,心里贼慌。

    “那是因为你没用对方法。”杨氏压低声音,低声耳语了番,云以柔才慢慢有了些主意。

    晚饭时分,云潇月刚刚动筷,底下人便来通传,陆凛往朱月楼方向来了。

    凝珠十分自觉的让人去准备碗筷,正屋的门开着,云潇月刚好能看到陆凛穿过院门走进来。

    他刚刚下值,宽下官袍,换了一身清淡的月白色大袖袍,发冠高束用白玉簪挽起,给凌厉冷峻的眉眼平添了几分柔色。

    这么看,便知道上天在造人的时候有多不公了。

    云潇月起身行了个礼,见陆凛坐下了,自己也从善如流的坐下接着吃饭。

    “父皇派你去太医院做吏目?”

    这个消息,乍一听还以为谣传。

    吏目是何官职暂且不论,本朝的的确确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,且父皇遵循旧例,也很难破除规矩。

    虽只是从八品的吏目,但是只要一脚迈入了官场,就代表着有往上走的空间。

    只不过慢一些罢了。

    “今日有人跟我说吏目官职很小,当真如此吗?”

    云潇月反问。

    陆凛抿抿唇,不知道从何说起。

    地方吏目乃是从九品,乃是本朝最小的官阶,上京吏目从八品但也高不到哪里去,是官场上最底层,且毫无话语权的那一群。

    官职小为其一,手中无权才是最要命的,人人都可指使,官途尤为惨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