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越下越大,连带着前些时日没有融化的冰雪,整个天地陷入一片银白之中。

    雪一下起来,反而没那么冷了,夜空中一片白茫茫降下,雪花落进面前的篝火中,瞬间消失成雾。

    用过晚饭,大家各自回了营帐。篝火前变得冷清,火苗燃烧着木柴,发出细微的响声,照亮篝火旁边的一方小天地。

    云潇月在篝火前呆坐着,撑着脸看着天际上落下的雪花发呆。

    身后被披上一个厚大氅,陆凛在她身旁坐下。

    “你说,我父兄在这里坐着时,会想什么呢?”

    她对父兄的记忆已经逐渐淡忘,只有原主脑海里贫瘠的几个画面。印象中,父亲的背影伟岸,他总是穿一身冷冰冰坚硬的盔甲,腰间佩着一把剑,回家时会将她抱起来,会驮着她上街买甜丝丝的糖葫芦。他少言,尤其离别之时,坐在马背上,目光落在她身上,带着不舍,却不会开口说什么。

    兄长摸摸她的头顶,翻身上马,随着父亲一起消失在长街尽头。

    这是她脑海中关于父兄最深刻的记忆。

    这些已经是几年前,彼时她还是个孩子,并不懂离别意味着什么。

    “关山之中有月亮,”陆凛指指远处的两座山峦,天气晴朗之时,入夜之后月亮便挂在两座山峦之间,月光皎洁月如银盘一般,比上京的月亮要美上百倍,“老将军在抬头仰望月色之时,应当也在思念家乡吧。”

    天涯共此时。即便相隔两地,抬头仰望的也是同一轮月。

    若西北太平,老将军又怎会愿意在此处驻扎戍边数年不归。

    上一次回家时,孩儿尚且是个娃娃,抱在怀中小小的一个,下次再归,孩儿已亭亭玉立变成了大姑娘。

    怎能不思念呢。

    雪愈下愈大,雪花落在云潇月的鬓间、肩膀上,陆凛伸出手,替她掸了掸肩膀上的落雪。

    “待雪停了,我带你去寻父兄的尸首。”

    “当真?”云潇月的眸子一亮,“可如此厚的积雪,会不会有危险?”

    “不怕,我自有办法。”

    雪落无声,几乎快要把面前的篝火扑灭,眼看着衣衫鬓发都被沾湿,陆凛忙拉着云潇月回了营帐。

    西北极寒,营帐外都围上了厚厚的围毡御寒,哪怕外面风雪再大,营帐内也是温暖的。

    营帐内炭火充足,上放着一壶热水,已经沸腾了,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。

    陆凛将热水拎下来,倒了两碗热茶,递给云潇月。

    云潇月摘下大氅挂在一边,肩膀上的雪花很快融化,在炭火前坐了片刻,很快又被烤干了。

    大营之中营帐和围毡都十分有限,多是十几二十个将士挤在一个营帐中歇息,一排大通铺躺着,周卫中便将陆凛和云潇月划在了同一个营帐内,省出来的营帐让其他弟兄睡了。

    石一二同霍冬几人挤在同一个营帐之中,他块头大,睡觉时刀一定要放在身边才安心,睡着了之后磨牙放屁打呼,霍冬苦不堪言。

    西北冷得厉害,夜半陆凛醒过来时,云潇月已经整个人缩进被窝里,环抱住他的腰将头枕在他胸口,两只脚缩在他腿边取暖,一夜都不曾动一下。

    偶尔被云潇月闹醒,陆凛撑着头掀开被子一角看着她,忽然觉得这西北严寒的夜也没那么难熬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