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染垂眸，眼底浮现寒霜，微扬的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。
该来的话题，还是来了。
再抬眼时，宋染恬静的面容浮现疑惑，“前日是我及芨礼，昨日母亲生产，我自然是在府里待着未曾出门。婶婶问这话是何意？”
“何意？”大房夫人李微冷冷一笑，“染染，你真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？！你做的那些个腌臜事，我都已经听说了！”
“听说？听谁说的？听说什么了？”宋染反问三连。
“染染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！及芨礼后你就消失了一晚上，说！你的姘夫是谁？！”
李微忽然提高了声线，色厉内荏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宋染捆了浸猪笼。
宋墨浓从进屋起就一直在旁边坐着，闻言巴掌大的小脸上也浮现着一丝幸灾乐祸。
宋贾“哎呀”一声，“染染刚刚及芨懂什么？大嫂你也别光怪染染了，我看呀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喔！老二和他家娘子在漓城十几年就得了染染这一个孩子，怎的回了郾城就怀上了？”
宋染幽黑的双眸直锁着宋贾，眼底染着两盏幽幽的晦光，像是裹挟了来自地狱的阴风。
宋贾被看的浑身一凉，脚下踉跄，忍不住后退了一步。
“染染，你怎么能用这种眼神看长辈!”想到身后有老夫人撑腰，又想到如今是在将军府，宋贾的腰背挺的笔直，“在宋家，你必须懂规矩！”
“规矩？呵……”
粉袖挥过，宋染抬腿一踹，桌子椅子轰然倒地，茶盏糕点碎落满地。宋染抬眼，微上扬的眼眸从屋内几人面上扫过，最后定格在了宋老夫人的面上，声音裹挟冷意，“婶婶满嘴胡话，道有一句话颇有道理——上梁不正下梁歪！难怪昨日三婶迫不及待的跑到我将军府大吵大闹，罔顾我母亲孕肚七月也要去莲意院见我一面，原来是觉得我清白尽毁，想去抓个把柄！”
“母亲早产，这屋里长辈却无人关心母亲和弟弟的安危，说的都是污蔑诋毁之言。娘亲和父亲在漓城抗战杀敌，日日不得休息，回郾城也是调理了两年才有了弟弟，可将军府翘首以盼的孩子，在宋家看来竟成了污蔑我娘的罪证？”
“三婶昨日明明是看到了我安然从莲意院里出来，今日大婶婶却偏要将我说成名节尽失的荡妇！攸关女子清白之事空口白牙的便可胡言？是，我宋染在边关长大不懂郾城高门大府的规矩，但我知道什么话该说，什么话不该说！”
“今日我才知道，原来长辈是用来颠倒黑白，是用来往别人身上泼脏水的！”
静，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到的静。
宋染字字珠玑也字字戳着大房三房和宋老夫人的脊梁骨，言语内的不给面子，让三人面色难看到了极点。
压抑紧张的氛围包围在屋内，宋老夫人寒着脸拍桌，“放肆！”
宋墨浓贴心的走到宋老夫人身后，手下不轻不重的替她捏着肩膀。
“奶奶今日是您寿辰，您不要被气坏了身子。姐姐今日来府，也是给您祝寿的。”
宋墨浓声音柔柔的，却无形之中又给老夫人本就怒意盎然的心间泼了一盆子油。
“她宋染今日哪里是来给我贺寿的，分明是来送老身上西天的！”宋老夫人气的面容扭曲。
面对宋老夫人的震怒，宋染表情未变，淡然的福了下身子。
“孙女祝祖母福如东海，寿比南山。”宋染一字一句，说的极慢。
今日来宋家，宋染便是端着小心翼翼不惹事的想法来的，但是宋家这帮人欺人太甚，落人口舌是小，名节毁去才是事大，稍有不慎更是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！
她不在乎，但是决计不能牵扯到爹娘！
家人，就是她的底线！
说罢，宋染起身带着紫越和曲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。
宋老夫人愤怒的面颊似是在喷火，在宋家，她从来说一不二，如今竟被一小丫头片子弗了面子。
到底是从漓城长大的野丫头，没规没矩的让人讨厌！
“都退下吧！”
大房夫人李微和三房夫人宋贾对看了一眼，也不敢多言低着头就走了。看看时辰，宾客也差不多来了，就算那些人是看在二房面上来的，她二人身为主家的女主人，少不了招待一翻。
宋墨浓本想哄哄老夫人，被李微一个眼神示意了出来。
三人刚走出屋外，宋贾就迫不及待的埋怨道，“嫂嫂你无缘无故说那些话干什么，瞧给老夫人气的！”
李微白了宋贾一眼，不耐烦扔下一句“你懂什么”就带着宋墨浓急切切的走了。
三房夫人宋贾气急败坏的原地跺脚，冲着李微的背影咬牙吐槽，“你懂！就你懂，你懂事情还弄成这样！半点好处捞不着，老夫人倒是气的半死！”
这边庆年院内，于嬷嬷替宋老夫人揉着发胀的太阳穴，轻声宽慰道，“老夫人，您别气坏了身子。”
宋老夫人猛地摔碎一把茶壶，恨恨道，“到底是边关回来的野丫头，没有半点教养，就和那贱人一样！”
于嬷嬷在宋老夫人身边伺候多年，心知老夫人嘴里的“贱人”是谁，暗暗摇头。
那人都没了几十年了，老夫人竟还如此耿耿于怀。
“老夫人，将军府那边来了信，二房的确是添了个小子。”
“哼！竟这样好运！到底是边关长大的山野村妇，那样都能顺利生子。”
于嬷嬷手下不轻不重的揉着，“老夫人您不要着急，刚出生的孩童脆着呢，更别说那孩子又是个早产的，能不能熬到满月还不知道。”
宋老夫人抿唇，听于嬷嬷这么说心下快意了不少。她放松身子靠在太妃椅上，舒服的眯着眼。
“如果二房孩子没了，就从大房和三房里挑个可人听话的小哥儿送过去吧。”
庆年院内燃着好闻的檀香味，氤氲的烟外供着一尊玉菩萨。
于嬷嬷闻言会心一笑，“老夫人您日夜吃斋念佛，菩萨定会保佑您心想事成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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