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。”姜菀点头，并未隐瞒。
“既然夫人初来乍到，那想必是有所不知了，通化县贫困，大多过不下去的百姓，都是直接把家里的孩子卖掉，活契虽好，但并没有多少主家。”
灰袍男人倒也没因为姜菀是生客就随意糊弄，反倒是认真地与她讲了讲眼下通化县的情况，“所以一般卖活契的少，且酬金高，我们多是把人积攒到一定数量送往外地。”
姜菀恍然，“所以你的意思是？”
“实不相瞒，我们牙行前两日才往南送了一批，”灰袍男人面色微叹，言语间也多是无奈，“也着实不凑巧，不如夫人可否再等等？或者，您也可以去看看死契的，万一有挑中的也说不定，虽说眼下死契看着银两贵些，但毕竟属于一次性买卖，您付了银子，这人就是您的了，月银多少您说了算，甚至有些人不要月银只给个吃穿也可，毕竟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，能吃饱饭就很好了。”
姜菀抿了抿唇，想说什么，一旁的小勺却拽了拽她的手，向来轻快乐呵的小脸上多了些难过：“三夫人，要不咱们去看看？”
“那就带我们去瞧瞧吧。”姜菀说着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：“你个小丫头，想的挺多。”
小勺嘿嘿一笑：“三夫人太好了！”
一旁的灰袍男人也松了好大一口气的样子，侧身朝姜菀做了个请的手势：“夫人这边请。”
姜菀随着灰袍男人从侧门穿过前厅，一路到了后院，最后与男人一同在走廊停下，只见那灰袍男人转身又朝她拱了拱手：“夫人，不知您想要挑什么样的人？我也好与您提前筛选一二。”
“店是打算做吃食的，无论是什么活计，最起码要干净勤快肯吃苦，至于其他的，你先挑一些来吧，会厨艺或者格外机灵的也行。”姜菀沉吟了会儿，方才开口道。
她原是想年龄上面，最起码也要不大不小才是，但听了这掌柜的刚刚那番话，对于年龄上的束缚突然就说不出口了。
或许……
哎，先看看吧。
灰袍男人闻言拱了拱手，朝外唤了声：“来人，给客人上茶。”说完，他才又看向姜菀，“夫人稍坐休息，在下去将人都唤来。”
“好，有劳了。”姜菀浅笑道。
小勺站在她身后，等掌柜的前脚一走，立马凑到姜菀身旁，小声嘀咕道：“三夫人，您这次过来，打算挑几个伙计放店里啊？”
姜菀“唔”了声，“不一定，看情况吧，最起码前堂后院都要有人。”
“那……”小勺闻言眼珠一转，紧接着笑嘻嘻地道：“您瞧着奴婢怎么样？”
“你？”姜菀没想到这丫头看上去没心没肺，竟然还有这种念头，忍不住回头看她，“怎么？二嫂待你还不够好？怎么想着往外跑了。”
见三夫人误会了自家夫人，小勺连连摆手解释：“不不不，三夫人您误会了，我家夫人待我极好，只是夫人太好了，我在府里，虽说是个粗使丫鬟，可无论是藿香丁香两位姐姐，还是陈妈妈，都从不指使于我，奴婢心中有愧，所以想着不如出来在店里帮忙，多少还能出点力不是？”
“你倒是有心。”姜菀见她年纪小小，却心有成算，心中越发讶然了。
在此之前，姜菀只当这小丫头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，是真的被二嫂保护的好，如今在想想，倒是个知恩图报的。
小勺被夸赞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，“其实，主要还是想多学些东西，日后也好帮我家夫人。”
“既然你有心，回头我帮你问问二嫂，只要她点头，你就过来吧。”
姜菀见小丫头有心，也乐意助她，左右店里就算招了伙计，到底不甚熟悉，还是要派几个府里的自己人去看顾一二。
小勺闻言乐的都要蹦起来了：“谢谢三夫人！”
“好丫头。”姜菀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头。
二人说着话，那边牙行掌柜的已经领着人过来了，整整齐齐的两列人，有男有女，衣服也是各式各样的，但胜在干净。
“夫人，这些都是我经过初步挑选的，您看看哪个更合心意些？”灰袍男人弯腰恭敬地道。
姜菀点点头，“辛苦了。”
说着，她起身慢慢靠近众人，视线所到之处，几乎所有人都低下头，有的面无表情，有的则脸颊泛红。
“你，多大了？”
姜菀脚步微顿，目光落在眼前的女子身上，只见她一袭素衣，五官清雅温婉，即使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，都让人陡然生出一丝亲切。
素衣女子闻言愣了下，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问道，不过她反应也算快，略一屈膝，恭敬道：“回夫人，二十二了。”
姜菀“嗯”了声，旋即又道：“这个年纪，应当已婚嫁了吧？”
“是。”似乎是问到了伤心处，女子脸色微微一白，极轻地应了声。
一旁灰袍男人忙上前解释道：“夫人，她是……”
“掌柜的，我直接问她即可。”姜菀客气又不失礼貌地将他未尽之言打断。
灰袍男人一僵，忙又笑着拱了拱手：“是在下多言了，夫人您请。”
“有劳了。”姜菀微微颔首，目光又落到女子身上，“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金檀。”女子顿了顿，继而才道。
姜菀注意到她自始至终都未曾自称奴婢，眉头略挑，眸光缓缓打量她一番，才又问道：“有没有擅长的？或者说，原本做过什么？”
素衣女子垂眸，声音毫无起伏地道：“回夫人，我曾在胭脂铺做过掌柜的，懂一些胭脂水粉的制作。”
“可以。”姜菀颔首，朝身旁的灰袍男人看了眼：“她，本夫人要了。”
灰袍男人双目一亮，欲点头却又想起什么，面色有些尴尬地道：“夫人，实不相瞒，金檀确实是这批人中条件最好的，卖身银子也不高，就是有个条件。”
“什么？”姜菀挑眉，目光从他身上转至金檀脸上，扬了扬下巴：“你自己说。”
金檀抿唇，继而屈膝道：“夫人，我有个四岁女儿，离不了我，若是您介意，只怕要另择他人了。”
“女儿？”姜菀微讶，她还是头一次听说卖身带着女儿的，有心想再问一二，但她扫了眼四周，略略沉吟，招来小勺：“你带着她先去廊下等我。”
“是。”在外人面前，小勺倒也知道收敛几分，乖巧地应了声，领着金檀往外走。
等二人离开后，姜菀又选了两男一女，年龄都不大，其中有一对是兄妹。
“夫人，您不再看看了？”灰袍男人见姜菀坐定，忍不住又问了句。
姜菀“嗯”了声，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身上：“就先这样吧，有劳掌柜的了。”
“应当的，那夫人您先稍坐，我把这些人先带回去。”灰袍男人笑呵呵地拱了拱手，随后转身带着一群人离开。
片刻后，正厅内，除了姜菀就只剩下她刚刚挑中的人。
“夫人，您挑好了？”小勺见人都走了，从门口探头进来问她。
姜菀抿了口茶，朝她道：“你让金檀过来，然后你们几个先去外面，等下我挨个再问。”后面这两句自然是说给屋里留下来的人听。
“是，夫人。”三人恭敬地应了声，随后往外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