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概是因为,叶芷萌知道厉启佑的结局。
明明这些文字里,都是厉启佑的快乐,可叶芷萌却掉下了眼泪来。
快乐的记录很短暂。
再之后的内容,是年月日天气如何。
没有别的。
记录了三个多月的天气,厉启佑的文字开始缭乱起来。
“今天那些会说话的蘑菇又来了,它们说是云芯派它们来的,我想跟它们走,我想见云芯了,好想好想。可我失败了,我摔断了腿......母亲哭了,她为什么要哭?该哭的是我不是吗?”
“又失败了。我为什么总是在失败,母亲太厉害了,他让我的房子里,全是海水,我跨不过去,离不开她的牢笼,我见不到云芯。”
“我认识了一些新的朋友,是花园里的小动物,我和他们说好了,他们去帮我找云芯,我给他们吃的,可母亲不愿意,她又在哭,说动物们不存在,我爬上树去,想叫松鼠阿明下来和母亲说说话。阿明很擅长劝说,或许母亲可以听劝,放我去见云芯。”
“想你想你想你......”好几页的想你。
厉启佑的字很好看,可这些想你,却是歪七扭八的,还有干掉的泪痕。
“母亲疯了,可她说我疯了,我看到裴然了,我知道他们要把我关起来了,我得藏起这本日记,希望我还活着回来。”
“不,我不会活着回来了,伏月明不爱我,我只是她的工具,她对外炫耀的工具,我会死掉,为了惩罚她,我会死掉。”
“我恨你,伏月明。”
这是日记里的最后一句。
厉行渊坐在黑色的皮沙发里,双手捂着脸,好似想把自己藏起来似的。
“日记你看完了?”裴准问。
厉行渊点点头。
“然后呢?你把日记给奶奶看没有?”
厉行渊抬起头:“没有,奶奶不能看,她会疯掉的。”
“你很爱奶奶。”裴准温和的说道。
厉行渊神色有些麻木茫然:“爱吗?她......是我唯一的依靠。”
裴准没在这件事上,过多的和厉行渊讨论。
还不到那个时候。
他得让厉行渊弄清楚,男孩儿究竟是谁。
“日记现在在哪里?你销毁了吗?”裴准接着问。
“那是他生前的痛苦和呐喊,怎么能烧掉呢?”厉行渊垂下眼睑,“我放在了保险库里,和那张被划掉脸的合影一起,放进了保险库里。”
“行渊。”裴准看着他,“那你再想一想,他到底是谁?”
厉行渊脖颈僵硬。
看向男孩儿。
脑海中,有什么东西,在慢慢变得清明。
“是我......也是父亲......”厉行渊说着,眼泪滂沱而下。
命运有时候真的很弄人。
在厉行渊知道,厉启佑是父亲之前,他就深知这个人活在人世间的痛苦。
他知道,厉启佑恨透了伏月明。
可最后,厉启佑死了,伏月明还是弄出了一个他的孩子来。
如果厉启佑泉下有知,必定神魂不得安宁。
从知道自己身世那一刻起。
厉行渊就知道他的存在除了对伏月明之外,对孕育他的母亲,喊了十几年却始终对他冷淡的父亲,还有......厉启佑本人来说,都是恶心无比的存在。
他是伏月明控制欲的实体化。
是肮脏的代名词......
也是从那一天起,厉行渊的生命轨迹彻底发生了变化。
他收起了内心底的全部柔软。
用带刺的盔甲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,不让任何人靠近。
那个把他从水里救起来的女孩儿是个例外。